○尹梦瑶

　　今年5月下旬，首届夏衍电影编剧周荣誉颁授仪式在杭州举办。“夏衍杯”作为中国电影文学的最高荣誉，汇集了电影界的顶尖人才佳作，为电影剧本和文学作品的有机结合提供了广阔的舞台。在本届活动中，《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荣获2023~2024夏衍年度荣誉改编剧本。

　　众所周知，乌尔善导演的“封神三部曲”系列均改编自我国明代著名长篇小说《封神演义》，同时也参考了更早的著于宋元时期的《武王伐纣平话》。人民文学出版社于2020年出版了《封神演义》（中国古典小说藏本：插图本），编辑部在卷首的出版说明中道：“中国古典小说源远流长、佳作如林，是蕴含与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文学体裁，在中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在研读该版本时可以发现，书中并不是我们熟知的当代白话文，而是颇具文言色彩的古文风。不似改编近当代作品为电影剧本那般容易，因其字句通俗易懂，尤其是台词部分，几乎可以完全按照原作一字不变地处理。但《封神演义》是一部古言体小说，不能让演员字字句句都按照原著那样“之乎者也”，所以如果斟酌片中的台词就需下一番功夫。《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尽管是一部玄幻电影，但依然属于古装片的范畴。影片中人物对话没有也不可能完全采用文言文，但也不能完全使用现代白话，因此古今夹杂的对白或许是最优解。然而，还是有几句对白现代痕迹过于突出，有刻意搞笑的意图。如何更好地将中国古典文学的字句与现代电影剧本融合，依然是有待编剧们深入思考的课题。

　　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影片中对朝歌城及鹿台的呈现。在《封神演义》中，并没有一个整体的段落描述朝歌城的面貌，而是以侧面描写的手法散布在各个章节中。如第三十一回是黄飞虎叛逃的情节，可以从中窥视到朝歌城的严密布防；第十七回对鹿台的描写是“高四丈九尺，殿阁巍峨，琼楼玉宇，玛瑙砌就栏杆，明珠妆成梁栋……”在影片中，朝歌城第一次出现是一个远景，画面两侧是城外的田地，而纣王领着军队正班师回朝。可见朝歌城的城墙高耸巍峨，墙面采用了青灰色，与两旁绿色的稻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足以见其“厚重”感。在大部队进城之后，镜头给了朝歌城和皇宫的全景，如蚂蚁般大小且密集的民众出现在偌大的建筑物边上时，更是让整个场景在壮观之余增添了一丝压迫感。在空中移动的俯视镜头让荧幕前的观众宛若一只空中雄鹰，以上帝视角审视着这座城池。当皇宫的全貌出现时，的确是宫阙壮丽，但又不乏庄重素雅，素色的应用让影片的艺术置景更加符合当时的历史。在影片中后部分，鹿台也几次出现，我认为基本上贴合原著中的描写。鹿台是以一个仰拍镜头从远拉近呈现的，仰拍视角更能体现它的高大，同样具有压迫感。当然，或许是受限于篇幅与时长，未能有情节体现原著中所描绘的朝歌城中的极尽繁华与歌舞升平，所有关于纣王的奢侈一面都体现在皇宫场景中，且较多地呈现了百姓被奴役的苦难一面。

　　此外，影片中的人物服饰也体现出剧组的用心。在影片的祭祀桥段中，纣王以最华丽隆重的服饰登场。他一身皇袍及披风几乎铺满了金色，着华丽冕旒，且站位基本处于画面的中央，稳站“C位”，尽显天子威仪。《封神演义》中第九十七回对纣王服饰的描写是“身穿赭黄衮服，头戴冕旒，手拱碧玉圭……”与片中实际的服饰较为吻合。再看片中妲己的服饰，却并没有原著中描写得那般奢华，但是演员在形态表情上却参考了原著中对妲己的刻画。影片中，妲己由狐狸所化，因此演员在表演上都会带有狐狸的行为特征，如在地上用双手双脚行走。原著中妲己平时为人形时极具媚态，“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然而影片中的妲己更多地呈现了一种野心勃勃的感觉，对原著中妲己的媚骨天成还略有逊色。

　　如今，《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也已公映，但从观众的口碑来看还是第一部更胜一筹。不仅是因为第一部在总体上更加贴合《封神演义》原著的剧情，“魔改”的地方少，更是因为对台词、美术置景和服化道方面的用心。文学作品尤其是古代文学作品改编成电影剧本是具有挑战性的，从文字到视听语言的过程需要反复推敲。优秀的改编剧作会将电影观众转变为读者，去阅读由之改编的原著，反哺出版行业，促进更多的中国古典文学以全新面貌与世人见面。我也期待着日后“封神”系列的续作能够再次瞩目，名留影史。

　　（作者单位：中国电影资料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