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丽娜

　　顾鹰是一位对童话创作有着清醒而自觉认识的作家。近年来，她在“彩云街精灵童话系列”这套具有明显辨识度、融合童话创作新思考和才情的新作中，开掘了独属于她的童话艺术经验。

　　“彩云街”的价值在于对精灵这一童话形象的更新与拓展。在顾鹰笔下，精灵摒弃了惯常思维中浓郁的西方色彩，被赋予具有中国在地化的韵味和个性。“彩云街精灵童话系列”塑造了很多精灵形象。这些精灵守诺言，为人类做事，在彩云街开设各种店铺为不同的人群服务。精灵们性格形象各异，却遵守着共同的“契约”，他们与人类交往和服务产生的租金不是金钱，而是租用人要想明白之前一直困惑的事情。这种缘起于困惑而归于困惑解决的设定并不新颖却颇具难度。该系列童话就依循着这一具有道德和情感标识的特别契约，在《精灵博物馆》《精灵宠物店》《精灵百货店》等作品中不断延展。随着不同的精灵一一登场，童话中的不同人物带着各自的困惑、忧伤、懊恼、悔恨、焦虑等情绪走进彩云街，在精灵的陪伴和引导下，走进浩瀚而驳杂的内心世界，走向曾经抗拒、逃避、希冀、憧憬的不同境遇，体验充满想象力的时空奇遇，进而实现自我的发现和心灵的成长。每一个精灵店铺都上演着生动有趣又有余味的故事，一个个源于生活、学习等真切的生活困顿与苦恼的主人公在精灵的帮助下经历不同的历练，逐步“解惑”并获得情感的纾解和精神的洗礼。

　　顾鹰为精灵和人类故事的演绎构建了一个独特的地理文化空间——彩云街。西方儿童文学尤其是幻想文学别出心裁地创设了第二世界的空间，这个迥异于现实世界的、奇观式的第二世界往往辉煌恢宏。顾鹰的彩云街，这个童话地理空间却是现实主义色彩鲜明的一个中间地带。这个空间有着幻想的奇幻和诡谲，是想象力的释放和满足，甚至裹挟着一些乌托邦甚至反乌托邦的意味。但彩云街最大的特色是充满烟火气，是一个氤氲着江南山灵水秀的韵味、典雅古朴、柔暖、温润的诗意空间。她把江南之地地域特色与深厚文化传统的底蕴沉淀融化在童话空间的建构中。彩云街是一个中间地带，是人类和精灵世界共处的中间地带，有着不断延展和生长的可能性。

　　精灵店铺林立的彩云街是一个富有意味的空间，是展现当下不同年龄、不同境遇下人的精神困境的场域，也是人们试图实现自我观照和救赎的奇幻空间。正如书中所说“自从第一间精灵店铺——精灵出租屋开张之后，随之又出现了很多精灵店铺，比如精灵旅行社、精灵博物馆等等”，这些店铺之间有着内在逻辑，每一本故事都由相对独立的小故事构成。同时不同精灵店铺之间又巧妙地勾连，光顾精灵店铺的人物之间有自成体系的逻辑关联，形成一个更大体系的精灵与人类世界。在这里，人类和精灵互相关连，彼此走近彼此的故事。人类和精灵在深入沟通与相处中改变彼此的刻板印象，借助对方来更好地审视、观望自我的存在。顾鹰在营造的这个文化地理空间进行的是童话现实主义的一种深掘，以童话达成对人类生存现实的关怀和颇具哲学深度的审视。

　　顾鹰在以童话承载哲思的同时，始终没有忘记故事的编织和讲述，力求以妥帖的艺术形式和有魅力的故事，传递明晰的自我价值观念，处理好童话的轻与重、笔墨的浓与淡，以及诸多精妙细节的密与疏，水到渠成地实现作品的深度与厚度，呈现理想的文学样态。

　　（作者系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文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