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玉
在图书出版过程中,经常会碰到几种图书使用一个书号合刊的情况,笔者将其简称为“数书合刊”。数书合刊主要分为两种情形,一是同一作者的不同作品,以“集”“全集”“著作集”等形式呈现,如《李镜池周易著作全集》(中华书局2019年版)包括了李镜池先生的11种易学专著;二是同一流派的不同作者和作品以整体形式呈现,如《建安七子集》(中华书局2005年版)是对曹魏建安时期7位文人即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著作的合刊。可以看出,无论哪种形式,数书合刊的一个重要前提是在学理方面能够圆融自洽,避免给读者造成生拼硬凑之嫌。现以中华书局2024年推出的《宋初三先生集》为例,谈谈我对这一问题的思考。
“宋初三先生”作为一个专有名词由来已久,根据查询到的资料,可以追溯至南宋大儒朱熹(清丁艮善《新雕徂徕石先生文集跋》对此有记载)。具体来说,“宋初三先生”是指北宋前期的安定先生胡瑗(993—1059年)、泰山先生孙复(992—1057年)和徂徕先生石介(1005—1045年),三人生活在同一时代,志趣相投,有一定的师承关系,都是理学的先驱,是汉唐经学到宋明理学转变过程中的重要一环,所以被视作整体,尊称为“宋初三先生”。自朱熹后,这一名称被学者广泛接受,沿用至今。因此,“宋初三先生”之名由来已久,用作书名,在历史上是有先例的,在逻辑上是自洽的,在学理上是立得住的。遗憾的是,尽管“三先生”名气如此之大,但历史上并未出现将三人著作合刊的情况,而是各自单行,这就导致很多读者,甚至唐宋思想史领域的专业研究者,没有条件将三人相关著述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系统研读,从而削弱了三人在中国思想史上的崇高地位。
作为该书责编,多年来,一个重要工作是维护“理学丛书”这条产品线,包括新品的策划和旧书的改型,三先生之名反复出现在不同的理学作品中,于我而言可谓如雷贯耳。出于职业敏感,笔者意识到“三先生”虽非理学家,但对理学思潮的产生发展有过重大影响,因此,很早就有将三人著作合刊推出的动议。其中,石介的著作相对比较集中,有《新雕徂徕石先生全集》等行世,且已有宋代思想文化史研究专家陈植锷先生整理的《徂徕石先生文集》(中华书局1984年版)珠玉在前,故在和陈先生家属取得授权后,体例上按照现行规范予以完善、内容上进行必要的辑录补充即可。胡瑗、孙复则不然,二人的传世著作多数没有整理本,需要加以梳理、搜集和整理。胡瑗的传世作品主要包括经学方面的注解《周易口义》《洪范口义》和合著《皇祐新乐图记》等,孙复主要有《春秋尊王发微》《孙明复先生小集》。《周易口义》《洪范口义》《春秋尊王发微》均是经学史上的名作,是奠定作者学术地位的代表性作品。《皇祐新乐图记》则首次将度量衡制与乐律系统结合研究,开创了图文混编的乐学文献体例,对后世乐律学研究产生了很大影响。石介的著述则以单篇文章为主,内容涵盖经史子集四部,语言铿锵有力,颇具批判意味,具有非常鲜明的个人特色。
如何将三人的多种著述以合理的结构呈现也值得反复推敲。首先确立的一个基本原则是三人著述应系于各自名下,不能打乱,于是设计了三个篇章名页,即“胡瑗集”“孙复集”“石介集”。尽管“石介集”名下只有《徂徕石先生文集》一部著作,但为了保持全书体例的一致性,篇章名页并没有取用“徂徕石先生文集”,而是根据全书情况重新命名,正文的标题则保持原书名不变。“胡瑗集”“孙复集”名下的不同著作,则按照经史子集的顺序加以编排。其次,考虑到前言部分对三先生的人生履历、学术思想、著述情况、版本流传、整理体例等都要有所交代,而附录部分则要辑录三先生的相关佚文和每种著作的序跋、评论等,篇幅很长,为了避免大量材料杂糅在一起给读者带来不便,采取的办法是,在“胡瑗集”“孙复集”“石介集”名下均撰写了单独的前言、凡例和附录,如“胡瑗集”的结构是:胡瑗集前言→胡瑗集凡例→周易口义→洪范口义→皇祐新乐图记→胡瑗集辑佚。如此,三先生名下的内容相对独立,能够摆脱结构限制,尽可能地将材料搜集齐全。当然,这样做也有一个明显不足,即容易使全书结构显得分散,且读者只有看过三个前言后,才能对全书情况有所了解。为了避免这一点,我们在全书的最前面加了一篇“出版说明”,简要概括了三先生的生平、思想和该书的出版缘起,从而使全书结构完整紧凑,方便使用。
以上笔者结合《宋初三先生集》的编辑出版谈了对数书合刊现象的粗浅看法。在我看来,数书合刊好比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会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奇妙效果,《宋初三先生集》就是如此,若将三先生著作分别出版,整体价值势必会削弱很多。反之,单纯为了扩充篇幅而将关联度不高的不同作品拼凑在一起,则可能会引起读者的反感,收不到预期的积极效果,因此,在具体操作时当谨慎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