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人:王 振(书法家) □采访人:张佳璇(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当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与书法家王振相约“吃茶去”,一场跨越5载、行程30万公里的对话就此展开。《放宽心 吃茶去》这部新作,以最中国的“茶”为媒,以最生活的“聊”为径,在散文、诗歌、书法与摄影的交融中,为我们这个被按了快进键的时代,提供了一味清凉的解药。
两位作家,一个用笔尖捕捉文字的温度,一个用墨色晕染书法的气韵,却在喝茶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茶要慢慢品,字要慢慢写,生活要慢慢过。从北京颐和园到英伦莎士比亚故居,从山东胶州茶摊到非洲大草原,他们用一杯茶的时间告诉我们:“放宽心”不是逃避,而是在快节奏中学会给自己留白的能力。
这本书不仅是一场文学与书法的跨界对话,也是一次对中国传统文化当代价值的诠释。它让我们看到:茶不只是饮品,更是连通古今的生活哲学;书法不只是艺术,更是安顿心灵的生命实践。在这个充满焦虑的时代,或许我们都需要学会“吃茶去”的智慧——停下匆忙的脚步,给自己泡一杯茶,在茶香中重拾生活的本真。
□你与莫言联袂出版了新作《放宽心 吃茶去》,能否分享下这次合作的契机?最初是如何发起的?
■说起来挺“随性”的——我和莫言老师开《两块砖墨讯》公众号5年,跑了30万公里,从黑龙江零下38度冻得笔都握不住,到非洲草原与鳄鱼“隔岸聊天”,再到莎士比亚故居扒着窗台琢磨“他当年写剧本喝不喝茶”。走累了就找个地方喝茶,聊着聊着发现:现在人活得跟被按了快进键似的,连喝口茶都慌慌张张。莫言老师突然说:“咱俩把这些‘喝茶聊天的两块砖话’整理整理?说不定能让大伙儿慢半拍。”就这么着,没什么宏大计划,跟俩老头凑一块儿晒晒太阳唠嗑似的,《放宽心 吃茶去》就“泡”出来了。
□本书采用了散文、诗歌和摄影等多种艺术形式相结合的方式呈现内容,这种跨媒介表达背后有哪些考量?在不同元素的运用上如何考虑它们之间的相互配合与补充?比如,如何让文字与书法相得益彰,更好地展现主题?
■我们俩都怕“单调”——要是光写字,读者该犯困了;光放照片,又跟看旅游相册似的。就想搞个“热闹又不乱”的组合,比如写云南凤庆的茶摊,莫言老师用散文写摊主游小妹的憨笑,我就配幅行书,笔意软乎乎的,像姑娘递茶的手;去凤凰古城拍了沱江的晨雾,我题句小诗“雾里茶烟绕,船轻过石桥”,再用小楷写在照片旁边,跟给画儿题跋似的。文字是“说事儿”,书法是“传情”,照片是“留影”,三者凑一块儿,就像一桌菜:散文是主菜,书法是调味的酱油,照片是点缀的葱花,少了哪样都差点意思,合起来才够“下饭”。
□本书共分为5章,在章节编排上是否隐含着叙事逻辑或情感递进关系?是否特意安排以形成对比或呼应效果?让你印象最深刻的创作故事是什么?
■章节编排与“喝茶的节奏”差不多:第一章是“刚坐下”,写些轻松的日常,比如在自家阳台喝茶练字;后面慢慢“入了味”,聊历史、聊文化,最后一章又回到“平常心”,跟喝完茶拍屁股走人似的,落个“简单”。印象最深的是写邹平醴泉寺那段,当时我和莫言老师爬山路去看醴泉,草都快没过膝盖了,他突然说:“范仲淹当年在这儿苦读,路比这难走多了,人家还能‘划粥断齑’,咱们现在喝着热茶逛古迹,还有啥可焦虑的?”后来写这段时,我特意把他这句话用书法写得歪歪扭扭,像在山路上走的脚印,旁边配了张醴泉的照片,水汽蒙蒙的——就是想让读者感觉到:“放宽心”不是凭空来的,是从历史里、从脚下的路里品出来的。
□唐代赵州禅师便有“吃茶去”的著名公案。在你看来,身处今天这个快节奏、充满焦虑的时代,我们重新提倡“放宽心,吃茶去”,最重要的现实意义是什么?
■现在人都跟“被鞭子赶着跑”似的:上班赶地铁,下班赶做饭,连刷手机都得赶热点。赵州禅师说“吃茶去”,不是让你真去当和尚喝茶,是让你“停一停”,就像你跑步跑岔气了,停下来喘口气。现在提倡“放宽心”,就是想让大伙儿明白,不是所有事都得“马上成”,不是所有东西都得“比别人好”。比如你加班到半夜,别光想着没完成的工作,泡杯茶,喝一口,想想“今天至少把XX干完了”;陪孩子写作业,别光吼他慢,给他倒杯果汁(小孩别喝茶),自己也喝口茶,想想“他比昨天进步了一点”。“吃茶去”的意义,就是在“快”里找个“慢的锚点”,别让自己被生活“带跑偏了”。
□书名中的“茶”不仅是一种饮品,更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内涵。为何选择这个符号作为贯穿全书的关键元素?
■选“茶”是因为它最“不装”——你说琴棋书画,好像离普通人远了点;但茶不一样,老百姓早上泡杯茶,老头在公园下棋也带壶茶,连赵州禅师都跟人说“吃茶去”,它是文化、是哲理,更是日子。在书里,茶的角色也不一样:写日常时,它是“陪伴”,比如写北京胡同里的茶摊,茶是街坊聊天的由头;写历史时,它是“纽带”,比如聊范仲淹,就提他苦读时喝的粗茶,连带着把“先忧后乐”的劲儿也带出来;写国外时,它是“桥梁”,比如在莎士比亚故居喝红茶,对比中外的“慢文化”。除了茶,还有书法、古诗词、老字号茶器,比如我写《学周越》的诗,莫言老师就聊周越的书法,都是想告诉读者: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些东西,不是摆着看的,是能帮你“放宽心”的——你写写字、品品茶,心自然就静了,这不比瞎焦虑强?
□你认为《放宽心 吃茶去》在艺术表现上有哪些创新之处?它为当代文学创作提供了哪些新的思路和方法?
■创新就在于“不端着”——以前很多书要么纯文学,要么纯艺术,跟读者隔着层“玻璃”,我们想把这层玻璃敲碎。比如书里没有“高大上”的理论,全是“接地气”的事儿:听风了,看雨了,看大鸟叼来小虫喂小鸟了,趴在沙丘等日出了,讨论哪个字是什么写法了……但这些小事里藏着“大道理”。
还有就是“跨媒介不分家”:不是文字归文字、书法归书法,而是书法跟着文字的情绪走,照片跟着场景走,就像一家人过日子,谁也不跟谁“抢戏”。可能给当代创作也提个小思路:别总想着“我要创新”,先想想“生活深处有真趣”,把复杂的道理揉进日常里,比喊口号管用多了。
□这次文学与书法的结合,是否为你未来的创作打开了新思路?是否有计划继续在“文学+”这个方向上进行更多探索?
■肯定打开了!以前我总觉得“书法是书法,文学是文学”,现在发现它们俩能“搭伙过日子”,叫文墨共生,还过得挺舒服,生出好多枝芽。以后想试试“书法+游记”,比如再跟莫言老师出去走,我不光写字,还把路上的小事记下来,像“旅行手账”似的;也想试试“书法+老故事”,比如把邹平的传说、黄河的故事,用书法写出来,用画表达出来。“文学+”不是“瞎混搭”,而是“找朋友”——找个能跟书法“聊得来”的伙伴,一起把故事讲得更好听,这比我一个人“闷头写字”有意思多了。
□近年来,像莫言等很多作家开始研习书法,你对此现象有何看法?
■这是好事,就像老饕不光爱吃,还想自己学做饭——作家本来就懂文字的“美”,练书法能更懂文字的“骨血”。莫言老师写文章,字里行间有“劲儿”,他练书法后,再写“先忧后乐”,就能更体会范仲淹的那份“硬气”;反过来,练书法也能帮作家“静下来”——写东西卡壳了,练练字,墨一蘸、笔一拉,心就沉了,说不定灵感就来了。而且这也能带动更多人喜欢书法,年轻人看到“莫言老师都练字”,可能会想“我也试试”,这就把书法的火苗传下去了,总比天天刷手机强。
□你和莫言一起投身于救助先心病患儿的公益事业中,可以详细介绍一下相关情况吗?目前已经筹集到多少善款?帮治了多少名患儿?在公益事业的进程中有什么令你难忘的事?
■我和莫言老师搞这个公益,初衷特别简单:看到有些孩子因为先心病,小小年纪就受罪,家里还没钱治,心里不是滋味。我们主要是通过义卖书法作品、联合公益机构筹款,到现在大概筹集了2000多万善款,救治了快1000个孩子了——每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能重新跑跳的小生命,这比啥都值。
最难忘的是去年在山东聊城见的一个孩子。当时他刚做完手术,还不能下床,就攥着我的手说:“爷爷,我好了能跟你学写字吗?”我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对他说:“等你能跑了,爷爷教你写‘黄河’,写咱们家乡的字”。现在这个孩子已经上学了,还寄来他写的“黄河”,歪歪扭扭的,但特别有劲儿。做公益不是“给钱就完了”,是给这些孩子“活下去、活得好”的希望,当然更重要的是孩子给了我们希望,给我们带来了帮助人之后的幸福感,这才是最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