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童话  生活  成长

　　○李红叶

　　顾鹰的“彩云街精灵童话”系列是一套专为当今儿童而写，充满想象力，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哲理思辨色彩和疗愈、引领功能的童话。

　　快节奏生活和各种观念的冲击，使得今天的儿童失去了从容宽松的成长语境，他们所遭遇的困惑和迷茫比我们想象得更多。儿童文学强烈期待出现一批全心全意“为儿童写作”“为儿童解惑”，能与儿童开展深度对话的作家。顾鹰的儿童文学创作最可贵的地方在于，她将当代儿童的精神诉求及其身心健康发展作为描写重点。她了解儿童的愿望，写出儿童的心声，描写儿童成长中的孤独、迷茫、伤痛与困惑，带领儿童了解自我，寻找成长的力量，探讨生活的真相。这就是这套童话的价值所在。

　　顾鹰将故事发生的背景设置在“彩云街”——“人类世界与精灵世界交界的地方”，这里有精灵百货店、精灵出租屋、精灵旅行社、精灵博物馆、精灵书店、精灵宠物店等。精灵店铺成为链接托尔金所言的“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的通道。这一构思为作家巧妙地引领儿童探讨“可能生活”提供了多维叙事空间。

　　哲学家赵汀阳在《论可能生活》一书中提出了“可能生活”这个概念，他用“可能生活”一词描述了一种基于内在规律性和价值期许性，为现实世界所允许但尚未实现的理想的生活状态。童话是一种适合于与儿童探讨、想象“可能生活”的理想文体，顾鹰充分彰显了童话的这一功能。“彩云街精灵童话”系列搭建了一个与儿童深度对话的平台，她把儿童成长中对自我的怀疑、对友谊的渴望、对理想父母的期待、对生活真相的探讨等，放在故事中。形形色色的精灵店铺为局促的现实生活打开一条通道，将待解决的问题置入一种“模拟境遇”，让孩子们看到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或提供另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案。这些故事因而具有强烈的思辨色彩，几乎每一个故事都引人深思。精灵店铺的店长们是作家的代言人，他们向孩子们发出邀约，在一个由愿望和想象建构起来的“第二世界”里，发展出另一种可能的生活状态——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构成一种富有张力的对话关系。

　　一方面，这些故事让儿童的内在渴望和精神诉求“被看见”。他们需要“超人帽子”，需要“一个好朋友”，需要“百变精灵”“吃烦恼精灵”“替身精灵”“宠物精灵”，也需要爸爸的爱，需要“去一趟妈妈的心里”了解妈妈，需要“去一个故事里”帮助淘气鬼小光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忱……他们需要爱，需要理解，需要陪伴，渴望成为更美好也更有力量的人……顾鹰对儿童精神世界的探索是有一定深度的。她对儿童成长中遇到的障碍与困惑，不是简单地施以同情或用幻想方式给予简单的满足，而是充分展示了成长的可塑性特征，以及生命内在的悟性与温柔情感。

　　另一方面，精灵店铺的各种故事也告诉孩子们，成长不是一条直路，生活充满了辩证法。小冬“如愿”“买到”的好朋友并不“如愿”，因为真正的好朋友是“买”不到的！而蔡小多只需做回平日的自己，就能与好朋友和好如初。“替身精灵”的故事则让毛小冒领悟到，无法参与的生活是无味的生活，“只有我才是我生活的主人”。“超人帽子”告诉读者，真正的魔法源自内心，放下思想负担，即可让潜力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而小莫与独角兽和蛟龙互为镜像，可以理解为孩童与自我的对话。顾鹰童话的主人公不仅有孩子，也有成人，因为儿童世界与成人世界是紧密关联的。森爷爷、阿容奶奶、阿蓝奶奶、妈妈丽娜、爸爸李明、童话作家土圭垚以及精灵店铺的阿拙、阿木等人物形象，各有各的人生故事：如爷爷从“夏花生”变成“毛易生”，他的心“破了一个大洞”，爷爷最终与自己和解：“从前，我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善待我，后来，我明白了，其实我也没有好好善待我自己、善待我的亲人们。”作家通过这些成人的故事，让儿童从不同维度了解生活的复杂面相，从而更好地了解身边的人，并思考爱的智慧和生活的智慧。

　　童话是象征隐喻的艺术，顾鹰赋予无形的情感、观念，以人格化的童话形象与情节，引领儿童领悟生命哲学和生活哲学。从老鼠对“吱吱声”的抛弃，到重新寻回“吱吱声”的过程，作为一种童话隐喻，深刻演绎了一个关于自我认同的故事。而阿抠在见证了“搬运精灵”带来的各个不同的“最珍贵的东西”时，终于领悟到“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有很多”。“一抹浅浅的微笑”象征爱的力量，女巫劫持了它，它反过来温暖了女巫。

　　顾鹰对当今儿童所处的语境有较深入的观察和思考，与当今儿童声气相通。她的创作用意不只是满足儿童“空灵的幻想和快活的嬉笑”，而是要回答儿童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困惑，引领儿童学会如何与孤独和痛苦相处，如何发掘自我潜能，如何建立与家人及朋友的情感链接，如何对功利主义和消费主义保持警惕。

　　顾鹰的“彩云街”系列接通安徒生、米切尔·恩德、于尔克·舒比格、圣埃克絮佩里、张天翼等经典童话作家和民间童话的文脉，以平等、包容的姿态带领儿童一起探讨生活的真谛，提升对自我的认知，充分反映了顾鹰对现实生活的深刻观察和对儿童深沉的爱。

　　（作者系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评论家）